仲春四月，如若钓鱼，自以阴天为佳。当碧蓝的天空蒙上一层淡淡的灰雾，太阳似害羞般躲在里面不肯出来，就连几点雨滴也欲落还休。
溪边密布着几块农田，此时上面的大麦己呈金黄色，相信过不了几天便可以收割了。
而这个时节正是钓鱼的最佳时期，正是所谓“大麦黄，钓鱼忙。”
镇上爱钓鱼的人都搬个小木椅，带上鱼竿、水桶来到溪边。就连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出来了。
此外一些不爱垂钓的人也想捕几条草鱼改善下火食。
但对此最感兴趣的，莫过于孩子。
“畅哥。你采那么多草药干嘛？家里没人生病啊。”马博玉扭头看着柳树下闭眼小憩的少年，轻声问。他双手还紧握着鱼竿，生怕鱼上钩自己没感觉到。
柳絮在风中飘荡，水桶里几片柳叶在水面上缓缓荡漾着。
明畅用嘴将眼皮上的柳絮吹落，抬手揉揉，又换了个睡觉姿势，这才答道：“我泡澡用的。”
马博玉轻哦了声，过了许久，问：“舒服吗？”
“还不错的，你想泡我教给你。”明畅可能觉得眼皮还是有些痒，又眨了眨。
“我想给奶奶用。”马博玉道。
明畅叹了口气，近来马婆婆的身体愈发差劲。虽说平日看上去没什么大碍，干起事儿还挺利索，但一咳嗽便咳出血来。
“一会儿给我两条鱼。”明畅道。
马博玉轻嗯了声。
……
“先生，你说我出去去哪个势力好呢？”明畅躺在一个正在沸腾的大缸中，缸下面有一束火红色的火焰。
水汽缓缓上升溢散，弥漫了水缸上空。
冯文皓正在一旁水池边逗弄着池里仅有的两条鱼。
池边的翠竹落下一片竹叶。
两条鱼被眼前的不速之客吓到，快速向两边游去。
半晌。
两条鱼又缓慢游了回来，不断挑逗着呆滞的竹叶。
“如果可能，侠客行吧！”冯老先生终是做出了回答。
尽管这老先生在尚武殿是殿主最信任的幕僚，在儒家则是四书院之一衡阳书院院主的大学生。
虽说南境明面的三大势力实力都很强，但却都十分看重个人的身份，不利于明畅的安全。
而侠客行则不同，具体的不同之处冯文皓自是说不出。但他心中总得侠客行在南境只是其冰山一角。
神秘，或许才更安全些吧！
“记得了。”明畅答道。
这时，水缸上空的水汽翻滚更厉害一些。
一个小脑袋从水雾中伸出，趴在水缸边缘。
明畅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，开口请求道：“先生，我能把这泡澡的方法教给马博玉吗？”
冯文皓摆摆手，道：“传就传吧，反正不是什么稀罕之物，我一会儿把配方抄给你。”
“谢先生！”明畅大喜过望，连忙道谢。
“一会儿再给你个药方，你配好药给那马婆婆服用，应该能帮其延长几个月寿命。但应该活不过今年吧。”冯老先生平淡的道。
明畅神色一黯，一滴水珠从他眼角跌落，哽咽道：“谢先生。”
他没有再问下去，对于此事，冯文皓已是仁至义尽，问多了反而惹人厌。
水汽再次翻滚，掩盖了明畅的小脑袋。
……
长生镇有条最热闹的小巷，就在镇口，叫闹巷。
各家凡是有生意、店铺，都在闹巷。不管药铺，还是打铁坊都在闹巷。
马博玉拎着剩下的两条草鱼，和药包，向槐花巷走去。
“小伙子，要木器吗？进来看看呗？”一个瘦高老者拉住马博玉，然后向旁边的木匠铺里拽。
这瘦高老者自然便是玉门城里的羊老头，他其实姓杨。
马博玉刚想反驳这里哪有什么木器店，就看见眼前的木柜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木器。
不论是小孩子的玩具，还是日常用的家具，店内都有。
“这个笔筒多少钱？”马博玉突然想起家中自己制作的笔筒坏了，就开口问道。
杨老头嘿嘿一笑，瞅着马博玉手中的草鱼，问道：“不贵不贵，也就一条鱼。”
马博玉一听，转身便朝店外走去，心想：一条鱼换个笔筒？还不如自己再做一个。
这时，杨老头又拉住了马博玉，他搓了搓手，双眼馋馋地盯着那两条草鱼，最后咬牙道：“我只要你一条鱼，这屋内东西你任挑两件，我还可以收你做徒弟，教你雕刻这些东西。”
“就这两件吧。”马博玉心满意足地挑了个笔筒和木雕船模。
然后他将手中一条鱼递过去，心想等这老头入土了自己就是这木器店的主人了，到时候就能带奶奶哥哥过上好日子了。
“老师再见喽！”马博玉满脸笑容地向店外走去！
杨老头听见马博玉的想法，脚下一个趔趄，心中叫苦，自己怎么收了个这种便宜徒弟。
但是他很快就嘿嘿笑了起来，不就收个徒弟嘛，再说这小子资质也还不错。
而且有了这条鱼，自己对大道的感悟又能增添几分，说不准还能破个小境界。
总之是赚了。
马博玉正在兴头上，哪里注意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木器店。
闹巷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意。
不远处有个算卦铺子，铺子后面的地上躺着一胖老头，浑身还散发着些许酸臭味。
他嘴角露出一道黄色的牙齿。
……
长生镇上多了许多人。
各种人都有，除了一个自称开木器却连个店面都没有的疯子，一个自称算卦，却每天睡觉浑身恶臭的乞丐外，还有许多。
如药铺掌柜多了个烟鬼义子，王光棍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娇蛾。
活人多了，死人自然不会少，只是镇里人感受不到。
长生桥上不知道被鲜血涮冼多少次。
小溪里不知道多了多少鱼食。
但不管镇外怎么闹腾，镇里却十分安宁。
长生镇的人多了，玉门城的人却不见得减少多少。
倚月楼附近没人敢造次，秩序自是安稳。但城中其他之地则不然，各种不堪之事常有发生。
“夫君，我们要进去看看吗？”碎月湖畔一个女子开口问。
她旁边的佩剑男子思考一阵子，摇头道：“有文皓兄在，他应该不会有困难。而且我们此行只是应师父之求，暂时看守玉门城。”
女子不再说话，看着面前的“碎月”，眼神全是思念。
男子伸手挽住女子的细腰。
女子将脑袋靠在男子肩膀上。
